厉鹗1726首
韩郎自是江北人,避地去作江南臣。更从江南到江北,便道江南有人忆。
归来笑拥名花丛,疏眉小面居当中。千枝银烛照舞影,满堂宾客看惊鸿。
门生解事执乐句,燕支拍碎声穿空。酣嬉跌宕君莫笑,一半桃李无春风。
宫中唱念家山破,烧槽哀怨传何穷。聊将群婢污名检,此意未必闻重瞳。
六如居士不并时,何由户外三更窥。笔底故有嫱与施,我不见画但见诗。
诗工直疑画逊之,眼饱铅黛嘲贫儿。从来裴休说法为人愿,不妨衲衣乞食随歌姬。
蒲阪首山青逶迤,黄帝鼎成龙胡垂。战且学仙事绝奇,茂陵刘郎始祝釐。
流传奕叶敦书诗,犹崇祀典敞云楣。妍娥无姅夕侍祠,金釭如虹掺手携。
望灵之来月出时,神光下属风帔帷。翩然而逝不可期,劳心悄兮煎蚖脂。
阴精沙麓祚始衰,效祥安得斋房芝。后代蛤彩莹琼肌,不照绿绨方底儿。
此镫行第人见之,细数瑶琴弹冰丝。铭字俨如沙画锥,内者啬夫椽丞令。
年是竟宁嗟已竟,制器尚象古示儆。随阳有序亦天性,铜花涵碧秋水净。
雅胜羊头与凤柄,夜凉可亲宜放郑。千年瓠史寄间评,君家自发短檠咏。
绿遍山腰,青回沙尾,花信几风吹断。屏间鸟度,镜里舟移,乍试苧衫绡扇。
常把禅机破除,难负春研,流光如箭。正蘅皋税驾,袜尘不动,黛明波远。
看渐是、弱絮萦烟,新荷铸水,丽景一番熏染。初啼鴂后,将噪蝉前,池阁嫩晴千变。
谁道凭阑有人,暗忆年华,自怜幽倩。且停桡浅酌,霏雨沾衣数点。
一水仙源曲,被柳条遮断,千缕婀娜。有约湔裙,怪逢伊还向,重帘单舸。
出意新梳裹。看飏鬓、蕊黄微涴。纵近来,远似天涯,谁倩玉颜初破。
禁火。心情偏妥。伴钱藕偷分,钿荇轻堕。容易斜阳,恐穿烟凤子,尚寻珠唾。
波面虹桥卧。任怨咽、玉箫吹过。无奈澹月笼灯,翠扉恨锁。
平生惯向芜城客,吴丝暗斑双鬓。雪岭才高,青楼句好,那比前人疏俊。
吟朋胜引。爱款竹寻题,占花分韵。忽觉归心,一灯摇梦野鸥近。
湖山此时旧隐。玉壶凉万斛,红腻莲晕。江雨鸣篷,林风解缆,离绪满于潮信。
流连未尽。谢送我多情,熟梅芳酝。弹指秋清,重逢期定准。
哀牢九隆汉所开,唐代六诏争喧豗。玉斧画河段氏立,阿𧞔殉节梁王摧。
濠梁真人设郡县,炎徼西南俱革面。分司古刺始羁縻,贡琛莽怕旋来见。
取宝船回恤远夷,万方辐辏仁宗时。此香不减芬陀味,此水应超苏合池。
甲煎百和花盈缶,六一泥封篝火后。班衣染麝锯耳酋,珠络挈瓶马郎妇。
熬成细字镌青铜,进入春风生六宫。一洒罗衣长不灭,氤氲愿与君恩终。
可怜债帅如香尉,购得朱门媚权贵。分宜遗臭塞两仪,当时直压龙涎气。
枕顶余芳世庙修,御衣小炷纯皇留。南都谱记春桥顾,勋戚方传恭顺侯。
华胥旧事无人识,流落江南并江北。金仙铅泪一函中,梦破香销弹不得。
肩舆虽劳人,幽寻息吾趾。还如履白云,横度青嶂里。
一里一徘徊,林鸟哢迟晷。稍稍数家村,劙桑课春事。
尘网幸见疏,吾土兼信美。野风香落梅,深竹照流水。
昨来忽晴阴,浮生正如此。犹持入山心,逦迤向城市。
拂柳蛾消,妆梅鹤瘦,玉烟吹散无影。放教明月初圆,最怜倚篝漏永。
街泥不断,已减却、灯边游兴。料粟肌、笼袖香留,笑里有人偷并。
占响卜、紫姑谁證。思旧约、素娥暗省。一番花信添寒,十分草痕洗净。
凝情买夜,漫再认、飞鸾窥镜。悔少年、争逐轻尘,得似煮茶风景。
幽人先鸟起,林涧正寂然。是时春空霁,山翠争便娟。
的的花间雨,澹澹花上烟。烟雨为合离,花态亦变迁。
祭酒昔游此,手种犹生前。傲兀根倚石,欹倒枝映泉。
微馨委陈迹,高格同枯禅。儒官罢亦得,不废《招隐篇》。
攀花久延伫,世已无其贤。
初翻雁背,旋催鸦翼,高树半挂微晕。销凝最是登楼意,常对乱波红蘸,远山青衬。
不管长亭歌欲断,渐照去、鞭痕将隐。想故苑、燕麦离离,满地弄金粉。
何况春游乍歇,花愁多少,只恼黄昏偏近。冷和帆落,惨连笳起,更带孤烟斜引。
误雕栏倚遍,霁色明朝也应准。无言处,望中容易,下却西墙,相思人老尽。
厉鹗(1692-1752),字太鸿,又字雄飞,号樊榭、南湖花隐等,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清代文学家,浙西词派中坚人物。康熙五十九年举人,屡试进士不第。家贫,性孤峭。乾隆初举鸿博,报罢。性耽闻静,爱山水,尤工诗馀,擅南宋诸家之胜。著有《宋诗纪事》、《樊榭山房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