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后晋纪·后晋纪三

  起屠维大渊献,尽重光赤奋若,凡三年。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四年(己亥,公元九三九年)

  春,正月,辛亥,以澶州防御使太原张从恩为枢密副使。

  朔方节度使张希崇卒,羌胡寇钞,无复畏惮。甲寅,以义成节度使冯晖为朔方节度使。党项酋长拓跋彦超最为强大,晖至,彦超入贺,晖厚遇之,因为于城中治第,丰其服玩,留之不遣,封内遂安。

  唐群臣江王知证等累表请唐主复姓李,立唐宗庙,乙丑,唐主许之。群臣又请上尊号,唐主曰:“尊号虚美,且非古。”遂不受。其后子孙皆踵其法,不受尊号,又不以外戚辅政,宦者不得预事,皆他国所不及也。

  二月,乙亥,改太祖庙号曰义祖。己卯,唐主为李氏考妣发哀,与皇后斩衰居庐,如初丧礼,朝夕临凡五十四日。江王知证、饶王知谔请亦服斩衰;不许。李建勋之妻广德长公主假衰绖,入哭尽哀,如父母之丧。

  辛巳,诏国事委齐王璟详决,惟军旅以闻。庚寅,唐主更名昪。诏百官议二祚合享礼。辛卯,宋齐丘等议以义祖居七室之东。唐主命居高祖于西室,太宗次之,义祖又次之,皆为不祧之主。群臣言:“义祖诸侯,不宜与高祖、太宗同享,请于太庙正殿后别建庙祀之。”帝曰:“吾自幼托身义祖,向非义祖有功于吴,朕安能启此中兴之业?”群臣乃不敢言。唐主欲祖吴王恪,或曰:“恪诛死,不若祖郑王无懿。”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以吴王孙祎有功,祎子岘为宰相,遂祖吴王,云自岘五世至父荣。其名率皆有司所撰。唐主又以历十九帝、三百年,疑十世太少。有司曰:“三十年为世,陛下生于文德,已五十年矣。”遂从之。

  卢损至福州,闽主称疾不见,命弟继恭主之。遗其礼部员外郎郑元弼奉继恭表随损入贡。闽主不礼于损,有士人林省邹私谓损曰:“吾主不事其君,不爱其亲,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邻,不礼其宾,其能久乎!余将僧服而北逃,会相见于上国耳。”

  三月,庚戌,唐主追尊吴王恪为定宗孝静皇帝,自曾祖以下皆追尊庙号及谥。

  己未,诏归德节度使刘知远、忠武节度使杜重威并加同平章事。知远自以有佐命功,重威起于外戚,无大功,耻与之同制。制下数日,杜门四表辞不受。帝怒,谓赵莹曰:“重威,朕之妹夫,知远虽有功,何得坚拒制命!可落军权,令归私第!”莹拜请曰:“陛下昔在晋阳,兵不过五千,为唐兵十馀万所攻,危于朝露,非知远心如铁石,岂能成大业!奈何以小过弃之,窃恐此语外闻,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帝意乃解,命端明殿学士和凝诣知远第谕旨,知远惶恐,起受命。

  寻州戌将王彦忠据怀远城叛,上遣供奉官齐延祚往招谕之;彦忠降,延祚杀之。上怒曰:“朕践祚以来,未尝失信于人,彦忠已输仗出迎,延祚何得擅杀之!”除延祚名,重杖配流,议者犹以为延祚不应免死。

  辛酉,册回鹘可汗仁美为奉化可汗。

  夏,四月,唐江王徐知证等请亦姓李;不许。

  辛巳,唐主祀南郊;癸未,大赦。

  梁太祖以来,军国大政,天子多与崇政、枢密使议,宰相受成命,行制敕,讲典故,治文事而已。帝惩唐明宗之世安重诲专横,故即位之初,但命桑维翰兼枢密使。及刘处让为枢密使,奏对多不称旨,会处让遭母丧,甲申,废枢密院,以印付中书,院事皆委宰相分判。以副使张从恩为宣徽使,直学士、仓部郎中司徒诩、工部郎中颜衎并罢守本官。然勋臣近习不知大体,习于故事,每欲复之。

  帝以唐之大臣除名在两京者皆贫悴,复以李专美为赞善大夫,丙戌,以韩昭胤为兵部尚书,马胤孙为太子宾客,房暠为右骁卫大将军,并致仕。闽主忌其叔父前建州刺史延武、户部尚书延望才名,巫者林兴与延武有怨,托鬼神语云:“延武、延望将为变。”闽主不复诘,使兴帅壮士就第杀之,并其五子。闽主用陈守元言,作三清殿于禁中,以黄金数千斤铸宝皇大帝、天尊、老君像,昼夜作乐,焚香祷祀,求神丹。政无大小,皆林兴传宝皇命决之。

  戊申,加楚王希范天策上将军,赐印,听开府置官属。

  辛亥,唐徙吉王景遂为寿王,立寿阳公景达为宣城王。

  乙卯,唐镇海节度使兼中书令梁怀王徐知谔卒。

  唐人迁让皇之族于泰州,号永宁宫,防卫甚严。康化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珙称疾,罢归永宁宫。乙丑,以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琏为康化节度使;琏固辞,请终丧,从之。

  唐主将立齐王璟为太子,固辞;乃以为诸道兵马大元帅、判六军诸卫、守太尉、录尚书事、升、扬二州牧。

  闽判六军诸卫建王继严得士心,闽主忌之,六月,罢其兵柄,更名继裕;以弟继镛判六军,去诸卫字。林兴诈觉,流泉州。望气者言宫中有灾,乙未,闽主徙居长春宫。

  秋,七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出于行伍,性粗率,恃勇骄暴,每谓人曰:“今世天子,兵强马壮则为之耳。”府廨有幡竿高数十尺,尝挟弓矢谓左右曰:“我能中竿上龙首者,必有天命。”一发中之,以是益自负。帝之遣重荣代秘琼也,戒之曰:“琼不受代,当别除汝一镇,勿以力取,恐为患滋深。”重荣由是以帝为怯,谓人曰:“秘琼匹夫耳,天子尚畏之,况我以将相之重,士马之众乎!”每所奏请多逾分,为执政所可否,意愤愤不快,乃聚亡命,市战马,有飞扬之志。帝知之,义武节度使皇甫遇与重荣姻家,甲辰,徙遇为昭义节度使。

  乙巳,闽北宫火,焚宫殿殆尽。

  戊申,薛融等上所定编敕,行之。

  丙辰,敕:“先令天下公私铸钱,今私钱多用铅锡,小弱缺薄,宜皆禁之,专令官司自铸。”

  西京留守杨光远疏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桑维翰迁除不公及营邸肆于两都,与民争利;帝不得已,闰月,壬申,出维翰为彰德节度使兼侍中。

  初,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子威,避王都之难,亡在契丹,至是,义武缺帅,契丹主遣使来言,“请使威袭父土地,如我朝之法。”帝辞以“中国之法必自刺史、团练、防御序迁乃至节度使,请遣威至此,渐加进用。”契丹主怒,复遣使来言曰:“尔自节度使为天子,亦有阶级邪!”帝恐其滋蔓不已,厚赂契丹,且请以处直兄孙彰德节度使廷胤为义武节度使以厌其意。契丹怒稍解。

  初,闽惠宗以太祖元从为拱宸、按鹤都,及康宗立,更募壮士二千人为腹心,号宸卫都,禄赐皆厚于二都;或言二都怨望,将作乱,闽主欲分隶漳、泉二州,二都益怒。闽主好为长夜之饮,强群臣酒,醉则令左右伺其过失;从弟继隆醉失礼,斩之。屡以猜怒诛宗室,叔父左仆射、同平章事延羲阳为狂愚以避祸,闽主赐以道士服,置武夷山中;寻复召还,幽于私第。闽主数侮拱宸、控鹤军使永泰硃文进、光山连重遇,二人怨之。会北宫火,求贼不获;闽主命重遇将内外营兵扫除馀烬,日役万人,士卒甚苦之。又疑重遇知纵火之谋,欲诛之;内学士陈郯私告重遇。辛巳夜,重遇入直,帅二都兵焚长春宫以攻闽主,使人迎延羲于瓦砾中,呼万岁;复召外营兵共攻闽主;独宸卫都拒战,闽主乃与李后如宸卫都。比明,乱兵焚宸卫都,宸卫都战败,馀众千馀人奉闽主及李后出北关,至梧桐岭,众稍逃散。延羲使兄子前汀州剌史继业将兵追之,及于村舍;闽主素善射,引弓杀数人。俄而追兵云集,闽主知不免,投弓谓继业曰:“卿臣节安在!”继业曰:“君无君德,臣安有臣节!新君,叔父也,旧君,昆弟也,孰亲孰疏?”闽主不复言。继业与之俱还,至陀庄,饮以酒,醉而缢之,并李后及诸子、王继恭皆死。宸卫馀众奔吴越。延羲自称威武节度使、闽国王,更名曦,改元永隆,赦系囚,颁赉中外。以宸卫弑闽主赴于邻国;谥闽主曰圣神英睿文明广武应道大弘孝皇帝,庙号康宗。遣商人间道奉表称籓于晋;然其在国,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为司空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连重遇之攻康宗也,陈守元在宫中,易服将逃,兵人杀之。重遇执蔡守蒙,数以卖官之罪而斩之。闽王曦既立,遣使诛林兴于泉州。

  河决亳州。

  八月,辛丑,以冯道守司徒兼侍中。壬寅,诏中书知印止委上相,由是事无巨细,悉委于道。帝尝访以军谋,对曰:“征伐大事,在圣心独断。臣书生,惟知谨守历代成规而已。”帝以为然。道尝称疾求退,帝使郑王重贵诣第省之,曰:“来日不出,朕当亲往。”道乃出视事。当时宠遇,群臣无与为比。

  己酉,以吴越王元璟为天下兵马元帅。

  黔南巡内溪州刺史彭士愁引蒋、锦州蛮万馀人寇辰、澧州,焚掠镇戍,遣使乞师于蜀;蜀主以道远,不许。九月,辛未,楚王希范命左静江指挥使刘勍、决胜指挥使廖匡齐帅衡山兵五千讨之。

  癸未,以唐许王从益为郇国公,奉唐祀。从益尚幼,李后养从益于宫中,奉王淑妃如事母。

  冬,十月,庚戌,闽康宗所遣使者郑元弼至大梁。康宗遗执政书曰:“闽国一从兴运,久历年华,见北辰之帝座频移,致东海之风帆多阻。”又求用敌国礼致书往来。帝怒其不逊,壬子,诏却其贡物及福、建诸州纲运,并令元弼及进奏官林恩部送速归。兵部员外郎李知损上言:“王昶僭慢,宜执留使者,籍没其货。”乃下元弼、恩狱。

  吴越恭穆夫人马氏卒。夫人,雄武节度使绰之女也。初,武肃王镠禁中外畜声妓,文穆王元瓘年三十馀无子,夫人为之请于镠,镠喜曰:“吾家祭祀,汝实主之。”乃听元璟纳妾。鹿氏,生弘僔、弘倧;许氏,生弘佐;吴氏,生弘亻叔;众妾生弘偡,弘亿、弘仪、弘偓、弘仰、弘信;夫人抚视慈爱如一。常置银鹿于帐前,坐诸儿于上而弄之。

  十一月,戊子,契丹遣其臣遥折来使,遂如吴越。

  楚王希范始开天策府,置护军都尉、领军司马等官,以诸弟及将校为之。又以幕僚拓跋恒、李弘皋、廖匡图、徐仲雅等十八人为学士。

  刘勍等进攻溪州,彭士愁兵败,弃州走保山寨;石崖四绝,勍为梯栈上围之。廖匡齐战死,楚王希范遣吊其母,其母不哭,谓使者曰:“廖氏三百口受王温饱之赐,举族效死,未足以报,况一子乎!愿王无以为念。”王以其母为贤,厚恤其家。

  十二月,丙戌,禁剙造佛寺。

  闽王作新宫,徙居之。

  是岁,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裔言于汉主曰:“自马后崩,未尝通使于楚,亲邻旧好,不可忘也。”因荐谏议大夫李纾可以将命,汉主从之;楚亦遣使报聘。光裔相汉二十馀年,府库充实,边境无虞。及卒,汉主复以其子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损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五年(庚子,公元九四零年)

  春,正月,帝引见闽使郑元弼等。元弼曰:“王昶蛮夷之君,不知礼义,陛下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臣将命无状,愿伏鈇锧以赎昶罪。”帝怜之,辛未,诏释元弼等。

  楚刘勍等因大风,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士愁帅麾下逃入奖、锦深山,乙未,遣其子师暠帅诸酋长纳溪、锦、奖三州印,请降于楚。

  二月,庚戌,北都留守、同平章事安彦威入朝,上曰:“吾所重者信与义。昔契丹以义救我,我今以信报之;闻其征求不已,公能屈节奉之,深称朕意。”对曰:“陛下以苍生之故,犹卑辞厚币以事之,臣何屈节之有!”上悦。刘勍引兵还长沙。楚王希范徙溪州于便地,表彭士愁为溪州刺史,以刘勍为锦州刺史;自是群蛮服于楚。希范自谓伏波之后,以铜五千斤铸柱,高丈二尺,入地六尺,铭誓状于上,立之溪州。

  唐康化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琏谒平陵还,一夕,大醉,卒于舟中,唐主追封谥曰弘农靖王。

  闽王曦既立,骄淫苛虐,猜忌宗族,多寻旧怨。其弟建州刺史延政数以书谏之,曦怒,复书骂之;遣亲吏业翘监建州军,教练使杜汉崇监南镇军,二人争捃延政阴事告于曦,由是兄弟积相猜恨。一日,翘与延政议事不叶,翘诃之曰:“公反邪!”延政怒,欲斩翘;翘奔南镇,延政发兵就攻之,败其戍兵。翘、汉崇奔福州,西鄙戍兵皆溃。

  二月,曦遣统军使潘师逵、吴行真将兵四万击延政。师逵军于建州城西,行真军于城南,皆阻水置营,焚城外庐舍。延政求救于吴越,壬戌,吴越王元瓘遣宁国节度使、同平章事仰仁诠、内都监使薛万忠将兵四万救之,丞相林鼎谏,不听。三月,戊辰,师逵分兵三千,遣都军使蔡弘裔将之出战,延政遣其将林汉彻等败之于茶山,斩首千馀级。

  安彦威、王建立皆请致仕;不许。辛未,以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同平章事刘知远为鄴都留守,徙彦威为归德节度使,加兼侍中。癸酉,徙建立为昭义节度使,进爵韩王;以建立辽州人,割辽、沁二州隶昭义。徙建雄节度使李德珫为北都留守。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安从进恃其险固,阴蓄异谋,擅邀取湖南贡物,招纳亡命,增广甲卒;元随都押牙王令谦、押牙潘知麟谏,皆杀之。及王建立徙潞州,帝使问之曰:“朕虚青州以待卿,卿有意则降制。”从进对曰:“若移青州置汉南,臣即赴镇。”帝亦不之责。

  丁丑,王延政募敢死士千馀人,夜涉水,潜入潘师逵垒,因风纵火,城上鼓噪以应之,战棹都头建安陈诲杀师逵,其众皆溃。戊寅,引兵欲攻吴行真寨,建人未涉水,行真及将士弃营走,死者万人。延政乘胜取永平、顺昌二城。自是建州之兵始盛。

  夏,四月,蜀太保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季良请与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业分判三司,癸卯,蜀主命季良判户部,昭裔判盐铁,业判度支。

  庚戌,以前横海节度使马全节为安远节度使。

  甲子,吴越孝献世子弘僔卒。

  吴越仰仁诠等兵至建州,王延政以福州兵已败去,奉牛酒犒之,请班师;仁诠等不从,营于城之西北。延政惧,复遣使乞师于闽王。闽王以泉州刺史王继业为行营都统,将兵二万救之;且移书责吴越,遣轻兵绝吴越粮道。会久雨,吴越军食尽,五月,延政遣兵出击,大破之,俘斩以万计。癸未,仁诠等诠遁。

  胡汉筠既违诏命不诣阙,又闻贾仁沼二子欲诉诸朝;及除马全节镇安州代李金全,汉筠绐金全曰:“进奏吏遣人倍道来言,朝廷俟公受代,即按贾仁沼死状,以为必有异图。”金全大惧。汉筠因说金全拒命,自归于唐;金全从之。丙戌,帝闻金全叛,命马全节以汴、洛、汝、郑、单、宋、陈、蔡、曹、濮、申、唐之兵讨之,以保大节度使安审晖为之副。审晖,审琦之兄也。李金全遣推官张纬奉表请降于唐,唐主遣鄂州屯营使李承裕、段处恭将兵三千逆之。

  唐主遣客省使尚全恭如闽,和闽王曦及王延政。六月,延政遣牙将及女奴持誓书及香炉至福州,与曦盟于宣陵。然兄弟相猜恨犹如故。

  癸卯,唐李承裕等引兵至安州。是夕,李金全将麾下数百人诣唐军,妓妾资财皆为承裕所夺,承裕入据安州。甲辰,马全节自应山进军大化镇,与承裕战于城南,大破之。承裕掠安州南走,全节入安州。丙午,安审晖追败唐兵于黄花谷,段处恭战死。丁未,审晖又败唐兵于云梦泽中,虏承裕及其众。唐将张建崇据云梦桥拒战,审晖乃还。马全节斩承裕及其众千五百人于城下,送监军杜光业等五百七人于大梁。上曰:“此曹何罪!”皆赐马及器服而归之。初,卢文进之奔吴也,唐主命祖全恩将兵逆之,戒无入安州城,陈于城外。俟文进出,殿之以归,无得剽惊。及李承裕逆李金全,戒之如全恩;承裕贪剽掠,与晋兵战而败,失亡四千人。唐主惋恨累日,自以戒敕之不熟也。杜光业等至唐,唐主以其违命而败,不受,复送于淮北,遗帝书曰:“边校贪功,乘便据垒。”又曰:“军法朝章,彼此不可。”帝复遣之归,使者将自桐墟济淮,唐主遣战舰拒之,乃还。帝悉授唐诸将官,以其士卒为显义都,命旧将刘康领之。

  巨光曰:违命者,将也,士卒从将之令者也,又何罪乎!受而戮其将以谢敌,吊士卒而抚之,斯可矣,何必弃民以资敌国乎!

  唐主使宦者祭庐山,还,劳之曰:“卿此行甚精洁。”宦者曰:“臣自奉诏,蔬食至今。”唐主曰:“卿某处市鱼为羹,某日市肉为羹,何为蔬食?”宦者惭服。仓吏岁终献羡馀万馀石,唐主曰:“出纳有数,苟非掊民刻军,安得羡馀邪!”

  秋,七月,闽主曦城福州西郭以备建人。又度民为僧,民避重赋多为僧,凡度万一千人。

  乙丑,帝赐郑元弼等帛,遣归。李金全之叛也,安州马步副都指挥使桑千、威和指挥使王万金、成彦温不从而死,马步都指挥使庞守荣诮其愚,以徇金全之意。己巳,诏赠贾仁沼及桑千等官,遣使诛守荣于安州。李金全至金陵,唐主待之甚薄。

  丁巳,唐主立齐王璟为太子,兼大元帅,录尚书事。

  太子太师致仕范延光请归河阳私第,帝许之。延光重载而行。西京留守杨光远兼领河阳,利其货,且虑为子孙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汴、洛而就外籓,恐其逃逸入敌国,宜早除之!”帝不许。光远请敕延光居西京,从之。光远使其子承贵以甲士围其第,逼令自杀。延光曰:“天子在上,赐我铁券,许以不死,尔父子何得如此?”己未,承贵以白刃驱延光上马,至浮梁,挤于河。光远奏云自赴水死,帝知其故,惮光远之强,不敢诘;为延光辍朝,赠太师。

  唐齐王璟固辞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许之,诏中外致笺如太子礼。

  丁卯,以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和凝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己巳,鄴都留守刘知远入朝。

  辛未,李崧奏:“诸州仓粮,于计帐之外所馀颇多。”上曰:“法外税民,罪同枉法。仓吏特贷其死,各痛惩之。”

  翰林学士李澣,轻薄,多酒失,上恶之,丙子,罢翰林学士,并其职于中书舍人,澣,涛之弟也。

  杨光远入朝,帝欲徙之它镇,谓光远曰:“围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赏,今当各除一州以荣之。”因以其将校数人为刺史。甲申,徙光远为平卢节度使,进爵东平王。

  冬,十月,丁酉,加吴越王元瓘天下兵马都元帅,尚书令。

  壬寅,唐大赦,诏中外奏章无得言“睿”、“圣”,犯者以不敬论。

  术士孙智永以四星聚斗,分野有灾,劝唐主巡东都,乙巳,唐主命齐王璟监国。光政副使、太仆少卿陈觉以私憾奏泰州刺史褚仁规贪残;丙午,罢仁规为扈驾都部置,觉始用事。庚戌,唐主发金陵;甲寅,至江都。

  闽王曦因商人奉表自理;十一月,甲申,以曦为威武节度使,兼中书令,封闽国王。

  唐主欲遂居江都,以水冻,漕运不给,乃还;十二月,丙申,至金陵。

  唐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延翰卒。

  是岁,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损卒;以宁远节度使南昌王定保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不逾年亦卒。

  初,帝割雁门之北以赂契丹,由是吐谷浑皆属契丹,苦其贪虐,思归中国;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复诱之,于是吐谷浑帅部落千馀帐自五台来奔。契丹大怒,遣使让帝以招纳叛人。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六年(辛丑,公元九四一年)

  春,正月,丙寅,帝遣供奉官张澄将兵二千索吐谷浑在并、镇、忻、代四州山谷者,逐之使还故土。

  王延政城建州,周二十里,请于闽王曦,欲以建州为威武军,自为节度使。曦以威武军福州也,乃以建州为镇安军,以延政为节度使,封富沙王;延政改镇安曰镇武而称之。

  二月,壬辰,作浮梁于德胜口。

  彰义节度使张彦泽欲杀其子,掌书记张式素为彦泽所厚,谏止之。彦泽怒,射之;左右素恶式,从而谗之,式惧,谢病去,彦泽遣兵追之,式至邠州,静难节度使李周以闻,帝以彦泽故,流式商州。彦泽遣行军司马郑元昭诣阙求之,且曰:“彦泽不得张式,恐致不测。”帝不得已,与之。癸未,式至泾州,彦泽命决口,剖心,断其四支。

  凉州军乱,留后李文谦闭门自焚死。

  蜀自建国以来,节度使多领禁兵,或以它职留成都,委僚佐知留务,专事聚敛,政事不治,民无所诉。蜀主知其弊,丙辰,加卫圣马步都指挥使、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赵廷隐、枢密使、武信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处回、捧圣控鹤都指挥使、保宁节度使、同平章事张公鐸检校官,并罢其节度使。三月,甲戌,以翰林学士承旨李昊知武德军,散骑常侍刘英图知保宁军,谏议大夫崔銮知武信军,给事中谢从志知武泰军,将作监张讠赞知宁江军。

  夏,四月,闽王曦以其子亚澄同平章事、判六军诸卫。曦疑其弟汀州刺史延喜与延政通谋,遣将军许仁钦以兵三千如汀州,执延喜以归。

  唐主以陈觉及万年常梦锡为宣徽副使。

  辛巳,北京留守李德珫遣牙校以吐谷浑酋长白承福入朝。

  唐主遣通事舍人欧阳遇求假道以通契丹,帝不许。自黄巢犯长安以来,天下血战数十年,然后诸国各有分土,兵革稍息。及唐主即位,江、淮比年丰稔,兵食有馀,群臣争言“陛下中兴,今北方多难,宜出兵恢复旧疆。”唐主曰:“吾少长军旅,见兵之为民害深矣,不忍复言。使彼民安,则吾民亦安矣,又何求焉!”汉主遣使如唐,谋共取楚,分其地;唐主不许。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谋反,遣使奉表诣蜀,请出师金、商以为声援;丁亥,使者至成都。蜀主与群臣谋之,皆曰:“金、商险远,少出师则不足制敌,多则漕輓不继。”蜀主乃辞之。又求援于荆南,高从诲遗从进书,谕以祸福;从进怒,反诬奏从诲。荆南行军司马王保义劝从诲具奏其状,且请发兵助朝廷讨之;从诲从之。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耻臣契丹,见契丹使者,必箕踞慢骂,使过其境,或潜遣人杀之;契丹以让帝,帝为之逊谢。六月,戊午,重荣执契丹使拽剌,遣骑掠幽州南境,军于博野,上表称:“吐谷浑、两突厥、浑、契苾、沙陀各帅部从归附;党项等亦遣使纳契丹告身职牒,言为虏所陵暴,又言自二月以来,令各具精甲壮马,将以上秋南寇,恐天命不佑,与之俱灭,愿自备十万众,与晋共击契丹。又朔州节度副使赵崇已逐契丹节度使刘山,求归命朝廷。臣相继以闻。陛下屡敕臣承奉契丹,勿自起衅端;其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节度使没于虏庭者,皆延颈企踵以待王师,良可哀闵。愿早决计。”表数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国以媚无厌之虏。又以此意为书遗朝贵及移籓镇,云已勒兵,必与契丹决战。帝以重荣方握强兵,不能制,甚患之。

  时鄴都留守、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刘知远在大梁;泰宁节度使桑维翰知重荣已蓄奸谋,又虑朝廷重违其意,密上疏曰:“陛下免于晋阳之难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也,不可负之。今重荣恃勇轻敌,吐浑假手报仇,皆非国家之利,不可听也。臣窃观契丹数年以来,士马精强,吞噬四邻,战必胜,攻必取,割中国之土地,收中国之器械;其君智勇过人,其臣上下辑睦,牛马蕃息,国无天灾,此未可与为敌也。且中国新败,士气彫沮,以当契丹乘胜之威,其势相去甚远。又,和亲既绝,则当发兵守塞,兵少则不足以待寇,兵多则馈运无以继之。我出则彼归,我归则彼至,臣恐禁卫之士疲于奔命,镇、定之地无复遗民。今天下粗安,疮痍未复,府库虚竭,蒸民困弊,静而守之,犹惧不济,其可妄动乎!契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著,彼无间隙而自启衅端,就使克之,后患愈重;万一不克,大事去矣。议者以岁输缯帛谓之耗蠹,有所卑逊谓之屈辱,殊不知兵连而不休,祸结而不解,财力将匮,耗蠹孰甚焉!用兵则武吏功臣过求姑息,边籓远郡得以骄矜,下陵上替,屈辱孰大焉!臣愿陛下训农习战,养兵息民,俟国无内忧,民有馀力,然后观衅而动,则动必有成矣。又,鄴都富盛,国家籓屏,今主帅赴阙,军府无人,臣窃思慢藏诲盗之言,勇夫重闭之义,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谋。”帝谓使者曰:“朕比日以来,烦懑不决,今见卿奏,如醉醒矣,卿勿以为忧。”闽王曦闻王延政以书招泉州刺史王继业,召继业还,赐死于郊外,杀其子于泉州。初,继业为汀州刺史,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沂丰为士曹参军,与之亲善。或告沂丰与继业通谋,沂丰方侍宴,即收下狱,明日斩之,夷其族。沂丰,涉之从弟也,时年八十馀,国人哀之,自是宗族勋旧相继被诛,人不自保,谏议大夫黄峻舁榇诣朝堂极谏,曦曰:“老物狂发矣!”贬漳州司户。曦淫侈无度,资用不给,谋于国计使国安陈匡范,匡范请日进万金;曦悦,加匡范礼部侍郎,匡范增算商贾数倍。曦宴群臣,举酒属匡范曰:“明珠美玉,求之可得;如匡范人中之宝,不可得也。”未几,商贾之算不能足日进,贷诸省务钱以足之,恐事觉,忧悸而卒,曦祭赠甚厚。诸省务以匡范贷贴闻,曦大怒,斫棺,断其尸弃水中,以连江人黄绍颇代为国计使。绍颇请“令欲仕者,自非廕补,皆听输钱即授之,以资望高下及州县房口多寡定其直,自百缗至千缗。”从之。

  唐主自以专权取吴,尤忌宰相权重,以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勋执政岁久,欲罢之。会建勋上疏言事,意其留中,既而唐主下有司施行。建勋自知事挟爱憎,密取所奏改之;秋,七月,戊辰,罢建勋归私第。

  帝忧安重荣跋扈,己巳,以刘知远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复以辽、沁隶河东;以北京留守李德珫为鄴都留守。知远微时,为晋阳李氏赘婿,尝牧马,犯僧田,僧执而笞之。知远至晋阳,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谕赠遗,众心大悦。

  吴越府署火,宫室府库几尽。吴越王元瓘惊惧,发狂疾,唐人争劝唐主乘弊取之,唐主曰:“奈何利人之灾!”遗使唁之,且赒其乏。

  闽主曦自称大闽皇,领威武节度使,与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胜负,福、建之间,暴骨如莽。镇武节度判官晋江潘承祐屡请息兵修好,延政不从。闽主使者至,延政大陈甲卒以示之,对使者语甚悖慢;承祐长跪切谏,延政怒,顾左右曰:“判官之肉可食乎!”承祐不顾,声色愈厉,闽主曦恶泉州刺史王继严得众心,罢归,鸩杀之。

  八月,戊子朔,以开封尹郑王重贵为东京留守。

  冯道,李崧屡荐天平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副都指挥使、同平章事杜重威之能,以为都指挥使,充随驾御营使,代刘知远,知远由是恨二相,重威所至黩货,民多逃亡,尝出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壬辰,帝发大梁。己亥,至鄴都。壬寅,大赦。帝以诏谕安重荣曰:“尔身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难,弃君与亲。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富贵,吾不敢忘德,尔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无取后悔!”重荣得诏愈骄,闻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有异志,阴遣使与之通谋。

  吴越文穆王元瓘寝疾,察内都监章德安忠厚,能断大事,欲属以后事,语之曰:“弘佐尚少,当择宗人长者立之。”德安曰:“弘佐虽少,群下伏其英敏,愿王勿以为念!”王曰:“汝善辅之,吾无忧矣。”德安,处州人也。辛亥,元瓘卒。初,内牙指挥使戴恽,为元瓘所亲任,悉以军事委之。元瓘养子弘侑乳母,恽妻之亲也,或告恽谋立弘侑。德安秘不发丧,与诸将谋,伏甲士于幕下;壬子,恽入府,执而杀之,废弘侑为庶人,复姓孙,幽之明州。是日,将吏以元瓘遗命,承制以镇海、镇东副大使弘佐为节度使,时年十四。九月,庚申,弘佐即王位,命丞相曹仲达摄政。军中言赐与不均,举仗不受,诸将不能制;仲达亲谕之,皆释仗而拜。弘佐温恭,好书,礼士,躬勤政务,发擿奸伏,人不能欺。民有献嘉禾者,弘佐问仓吏:“今蓄积几何?”对曰:“十年。”王曰:“然则军食足矣,可以宽吾民”。乃命复其境内税三年。

  辛酉,滑州言河决。

  帝以安重荣杀契丹使者,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国节度使杨彦询使于契丹。彦询至其帐,契丹主责以使者死状,彦询曰:“譬如人家有恶子,父母所不能制,将如之何?”契丹主怒乃解。

  闽主曦以其子琅邪王亚澄为威武节度使、兼中书令,改号长乐王。

  刘知远遣亲将郭威以诏旨说吐谷浑酋长白承福,令去安重荣归朝廷,许以节钺。威还,谓知远曰:“虏惟利是嗜,安铁胡止以袍袴赂之,今欲其来,莫若重赂乃可致耳。”知远从之,且使谓承福曰:“朝廷已割尔曹隶契丹,尔曹当自安部落;今乃南来助安重荣为逆,重荣已为天下所弃,朝夕败亡。尔曹宜早从化,勿俟临之以兵,南北无归,悔无及矣。”承福惧,冬,十月,帅其众归于知远。知远处之太原东山及岚、石之间,表承福领大同节度使,收其精骑以隶麾下。始,安重荣称檄诸道,云与吐谷浑、达靼,契苾同起兵,既而承福降知远,达靼、契苾亦莫之赴,重荣势大沮。

  闽主曦即皇帝位。王延政自称兵马元帅。闽同平章事李敏卒。

  帝之发大梁也,和凝请曰:“车驾已行,安从进若反,何以备之?”帝曰:“卿意如何?”凝请密留空名宣敕十数通,付留守郑王,闻变则书诸将名,遣击之;帝从之。

  十一月,从进举兵攻邓州,唐州刺史武延翰以闻。郑王遣宣徽南院使张从恩、武德使焦继勋、护圣都指挥使郭金海、作坊使陈思让将大梁兵就申州刺史李建崇兵于叶县以讨之。金海,本突厥;思让,幽州人也。丁丑,以西京留守高行周为南面军前都部署,前同州节度使宋彦筠副之,张从恩监焉;又以郭金海为先锋使,陈思让监焉。彦筠,滑州人也。

  庚辰,以鄴都留守李德珫权东京留守,召郑王重贵如鄴都。安从进攻邓州,威胜节度使安审晖据牙城拒之,从进不能克而退。癸未,从进至花山,遇张从恩兵,不意其至之速,合战,大败,从恩获其子牙内都指挥使弘义,从进以数十骑奔还襄州,婴城自守。

  唐主性节俭,常蹑蒲屦,盥颒用铁盎,暑则寝于青葛帷,左右使令惟老丑宫人,服饰粗略。死国事者虽士卒皆给禄三年。分遣使者按行民田,以肥瘠定其税,民间称其平允。自是江、淮调兵兴役及它赋敛,皆以税钱为率,至今用之。唐主勤于听政,以夜继昼,还自江都,不复宴乐;颇伤躁急,内侍王绍颜上书,以为“今春以来,群臣获罪者众,中外疑惧。”唐主手诏释其所以然,令绍颜告谕中外。

  十二月,丙戌朔,徙郑王重贵为齐王,充鄴都留守;以李德珫为东都留守。

  丁亥,以高行周知襄州行府事。诏荆南、湖南共讨襄州。高从诲遣都指挥使李端将水军数千至南津,楚王希范遣天策都军使张少敌将战舰百五十艘入汉江助行周,仍各运粮以馈之。少敌,佶之子也。

  安重荣闻安从进举兵反,谋遂决,大集境内饥民,众至数万,南向鄴都,声言不朝。初,重荣与深州人赵彦之俱为散指挥使,相得欢甚。重荣镇成德,彦之自关西归之,重荣待遇甚厚,使彦之招募党众;然心实忌之,及举兵,止用为排陈使,彦之恨之。帝闻重荣反,壬辰,遣护圣等马步三十九指挥击之。以天平节度使杜重威为招讨使,安国节度使马全节副之,前永清节度使王周为马步都虞候。

  安从进遣其弟从贵将兵逆均州刺史蔡行遇,焦继勋邀击,败之,获从贵,断其足而归之。

  戊戌,杜重威与安重荣遇于宗城西南,重荣为偃月陈,官军再击之,不动;重威惧,欲退。指挥使宛丘王重胤曰:“兵家忌退。镇之精兵尽在中军,请公分锐士击其左右翼,重胤为公以契丹直冲其中军,彼必狼狈。”重威从之。镇人陈稍却,赵彦之卷旗策马来降。彦之以银饰铠胄及鞍勒,官军杀而分之。重荣闻彦之叛,大惧,退匿于辎重中,官军从而乘之,镇人大溃,斩首万五千级。重荣收馀众,走保宗城,官军进攻,夜分,拔之。重荣以十馀骑走还镇州,婴城自守。会天寒,镇人战及冻死者二万馀人。契丹闻重荣反,乃听杨彦询还。

  庚子,冀州刺史张建武等取赵州。

  汉主寝疾,有胡僧谓汉主名龚不利;汉主自造“”字名之,义取“飞龙在天”,读若俨。

  庚戌,制以钱弘佐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兼中书令、吴越国王。